原標題：《我本是高山》這般深情的故事，理應得到更多的善待
2023年11月26日刊 總第3431期
在根據(jù)張桂梅真實事跡改編的電影《我本是高山》的一款海報上，幾十個學生與張校長（海清 飾）“擠在一起”。她們或振臂高呼，或比著勝利的手勢開懷大笑。這是影片劇情結(jié)束的瞬間，也是這些山區(qū)女孩新人生開始的瞬間。
由鄭大圣、楊瑾執(zhí)導，袁媛、陳麒凌編劇，海清領銜主演，陳永勝、柴燁、王玥婷、萬國鵬主演，胡歌特別出演，劉雅瑟、楊皓宇友情出演的這部人物傳記片，講述了張校長以“教書救人”為己任，引領大山深處的女孩們熱烈生長、打破命運牢籠的動人故事。
影片上映當天，新華網(wǎng)、央視新聞客戶端、人民日報客戶端、《光明日報》等央媒紛紛進行了報道?！豆饷魅請蟆犯诘诙瞻l(fā)表評論文章，稱贊其“對一個有大愛、有理想、有信仰的基層共產(chǎn)黨員在面對困難，甚至是苦難時絕不放棄的精神有著充滿情感的表達。”
“充滿情感”的創(chuàng)作者總會對作品用心雕琢?！段冶臼歉呱健分匾曋魅斯膬?nèi)心挖掘、塑造了鮮活的師生群像，還利用多元化呈現(xiàn)的“山”打通了視覺與情緒的感知，是一部將成長故事、人物傳記、詩意情緒融合在一起的，極具感染力的影片。
三年三幕，成長長卷
傳記片創(chuàng)作的一個難點在于時間段的選取，以及選取后通篇使用什么樣的結(jié)構(gòu)，來讓一個人生片段呈現(xiàn)出戲劇性和代表性。
世界影史中的優(yōu)秀傳記片，很多是非常聚焦的。國產(chǎn)傳記片過往經(jīng)常令人不夠滿意的一點，便是貪多求全。近幾年創(chuàng)作者們普遍意識到了這個問題，開始越來越重視聚焦。
然而，歐美傳記片過于聚焦于主人公應對突發(fā)事件的方式，并非國產(chǎn)傳記片最好的解決方案。以本片取材的張桂梅為例，國產(chǎn)傳記片的原型人物，很多都是在一個崗位上耕耘多年的人。
他們?yōu)槿司囱?、感動全國，正是因為其履歷中有一個在時間跨度上的堅守。電影若沒有足夠的時間跨度，就無法準確體現(xiàn)出她/他的社會貢獻。
《我本是高山》在時間段上的選取，顯得非常巧妙。影片只講述了張桂梅以校長身份創(chuàng)辦華坪女子高級中學的前三年。由于她已經(jīng)培養(yǎng)了十幾屆畢業(yè)生，所以單講這一屆必然是聚焦的。
同時三年時間又有足夠的跨度，撐起了本片131分鐘的大體量。高一、高二、高三正好將影片劃分成時長均衡的三幕。高一是建置、高二是發(fā)展、高三是高潮及結(jié)局，結(jié)構(gòu)清晰、層次分明。
三幕之間的時間流逝由很多細節(jié)來推進。比如海清對張校長姿態(tài)上的細微拿捏，張校長吃藥時的藥量，學生們成績的階段性提高，以及校園的建筑進度。
高一時期的校園還是個半成品，沒有圍墻、沒有大門、沒有操場，還有個大水坑。高二時，校園已經(jīng)不再是半成品，但也還談不上標準化。到了高三，學生們發(fā)奮讀書挑燈夜戰(zhàn)的時候，校園從視覺上也符合了校園應有的樣子。
其實校園的變化，正是學生心理的顯化。高一時的學生，對知識改變命運的認識不清，就像半成品校園一樣迷惘。高二時的學生，大都已經(jīng)有了通過考學改變命運的想法，但如何才能做到，對自己能做到的信心，尚不明確。高三時的學生，不僅看到了目標，而且看到了通向目標的道路，即便還有坎、還有坑，也無法阻擋她們了。
除了時代感和劇情上的推進，三幕間還有人物命運上的伏筆與照應。諸多學生角色在高一時的伏筆，主創(chuàng)都在高二高三時給予了回應。比如玖朵云（羅解艷 飾）的聽力缺陷是在高一入學時便埋下的伏筆，在高三時引出了張校長“巧用”捐助款的感人段落。
這當然不僅僅是在完成人物成長弧線，而是在將三幕進行有機貫穿。觀眾只有看到了一群人三年間付出了多少，才能信服于他們?nèi)〉玫某煽儯⒏庸睬??！段冶臼歉呱健酚眉毣娜?，拍出了高中三年人生的厚重感，?gòu)建起一幅成長長卷。
師生群像，親歷者與見證者
和很多傳記片把九成的筆墨都放在主人公身上不同，《我本是高山》并沒有把人物塑造局限在張校長一人身上。從戲份層面上來看，華坪女中是一幅鮮活的師生群像。年輕老師和山區(qū)女孩們，不僅性格鮮明，還有各自的故事。
和其它職業(yè)不同，教師這個職業(yè)是和學生相互成就的。教師是無法脫離學生而獨立存在的。因此，寫教師就一定得寫學生。只有學生角色活了，教師角色才能活。
《我本是高山》的選角很有意思，教師角色都是職業(yè)演員飾演，學生角色則都是素人演員本色出演。鄭大圣和楊瑾兩位導演都有指導素人演員表演的經(jīng)驗，對片中小演員們的真情流露捕捉得非常到位。
山月（趙瑞婷 飾）、山英（美朵達瓦 飾）兩姐妹是最具群體代表性的山區(qū)女孩。她們的生存困境是歷史遺留下來的，她們對自己的認知也受到了很大的外力影響。山月的悲劇結(jié)局更是為山英的“反敗為勝”積蓄了高濃度的情感力量。
由于影片從學校開學講起，所以很難直接告訴觀眾這所學校建立前，山區(qū)女孩們的人生軌跡是怎樣的。觀眾如果不了解山區(qū)女孩原本的人生軌跡有多糟，就無法體會到張校長辦學對地域狀況的改變有多大。于是，主創(chuàng)設置了山月一角，讓她雖然看到了改變?nèi)松壽E的希望，卻依然未能擺脫。
山月指代的是學校建立前的所有山區(qū)女孩。山英是山月的親妹妹，因此她的“逆天改命”就有了延續(xù)性與鏡面性，指代學校建立后，所有山區(qū)女孩都能走上的新道路。
相對的，玖朵云、唐小萍（郭莉娜 飾）、王彩娥（潘家艷 飾）等學生角色則屬于個體代表性的山區(qū)女孩。主創(chuàng)對她們的描述重點，不是命運線，而是其所遇到的不同的困難與阻礙。
這些困難不是每個山區(qū)女孩都會遇到的，但相對于城鎮(zhèn)家庭，山區(qū)家庭里更高發(fā)、更極端。主創(chuàng)寫她們，就是為了寫出山區(qū)女孩所遇到的現(xiàn)實困境的多樣性。免費高中解決的是山月和山英那樣的群體困境。玖朵云、唐小萍、王彩娥這樣的個體困境，則需要更多的關愛來逐個擊破。
這就又引出了教師群體的塑造。這里的教師肩負的責任，不僅僅是教書，更多的是育人。正如張校長所說，他們教授的每一個知識，改變的都是山區(qū)女孩上下三代人的命運。
劉雅瑟飾演的付春盈之前是張校長做教師時的學生，通過考學走出了大山。為了表達感激，她稱張校長為“老媽”。因為有切身的感受，所以她非常能理解和認同張校長的理念和信仰。付老師站在講臺上，在傳授知識的同時，也為山區(qū)女孩們樹立了榜樣。
盧老師（陳永勝 飾）、龍老師（王玥婷 飾）和馮老師（萬國鵬 飾）更是在張校長感召下默默奉獻的代表。無論多么艱難，他們都從心底里相信著張校長。身體上吃苦，精神上富足。當全班學生用手電向盧老師“告白”，一切付出都收獲了回報。
無論是在這里讀書三年的山區(qū)女孩，還是在這里揮灑青春的年輕教師，他們既是自己人生的親歷者，同時又是張校長人生的見證者。我的人生中有你，你的人生中有我。這便是中國人最為看重的人情味。
多元的“山”，多元的情感沖擊
觀眾第一次在片中直接接受“山”這個訊息，是山月刻在屋檐上的字——我本是高山。隨后觀眾會發(fā)現(xiàn)，“山”在影片里的呈現(xiàn)是如此的多元化。這些多元化的“山”形成了立意上的合力，從多維度給于觀眾情感沖擊。
山月的刻字引出了華坪女中的誓詞。當學生們一起念誦誓詞，“山”又以聽覺的形態(tài)傳入觀眾耳中。
片中以山為場景的戲份隨處可見。此時的山在視覺上以不同的局部出鏡，具有多樣化的寫意。山可以是背景，可以是前景，更多的是人物所處的整個環(huán)境。
張校長為了親自去到山月和山英的家中走訪，走了很長一段山路。在鏡頭中，觀眾看不到“山”的模樣，卻感受到了山的壓迫。觀眾不自覺地會問自己一個問題：“如果我生于此，能走出這些山的圍繞嗎？”
在高三篇章，張校長發(fā)現(xiàn)學生們給自己預設的高考目標普遍保守。于是，她讓老師們組織所有學生登上山頂，得以從群山的山尖之上遠眺。在老師們的指引下，她們的視線終于越過了山的阻礙，看到了更遠的地方，看到了更高的天空，看到了更好的未來。
在此處的空鏡里，“山”終于不再是主體，不再是視覺的焦點。原本被賦予了“惡意”的山峰，成為了美好圖景中的一環(huán)。這個區(qū)別，只是因為人站的位置發(fā)生了改變。高山和溪流的最大區(qū)別，正是所處的位置。
至此，“山”在片中的隱喻被突顯出來。細心的觀眾更會從高考試卷填寫的鏡頭里發(fā)現(xiàn)，山英的全名并非“X山英”?！吧健本褪撬齻儍山忝玫男铡！吧健本褪菈涸趦扇嗣种?，一輩子都只能面對而無法回避的東西。
“山”在片中是阻礙、是困境，同時也是階梯，是通往成功的墊腳石。每個人出生后，都會面對各種各樣的“山”。翻不過去，便只能原地蹉跎；翻得過去，便能迎來璀璨朝陽。
視覺的、聽覺的，文字的、實景的，具體的、抽象的，多種多樣的“山”是影片主創(chuàng)描繪出的大寫意，是影片立意的根本，是與觀眾溝通交流的載體。在這個大寫意的氛圍之下，片中的故事與觀眾的故事形成共振、達成共情。
國產(chǎn)電影在類型創(chuàng)作上，一直是摸索著前進，借鑒世界影史優(yōu)秀作品的成功經(jīng)驗，同時尋找與本土訴求的契合。《我本是高山》以人物傳記為類型底色，融合了揪心的成長故事和詩意化的情緒表達。這樣的影片理應得到更多的善待。
【文/滿囤兒】
家人們，請給影視獨舌標星號↑↑↑
點擊“閱讀原文”查看更多歷史消息
↓↓↓